麦兜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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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病娇缉毒大队队长×霸气艳惑外科医生

  易胭从没想过,分手多年后她和苏岸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境下。

  他一身便衣,坐在病床上让她缝合伤口,两个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易胭很清楚,苏岸不再是多年前那个一逗就会脸红的害羞男孩了。

  缝好背上伤口,易胭看着苏岸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她终是忍不住唤了他一声:“苏岸……”

  苏岸不作停留,决绝拉门离开:“你认错人了。”

  然而就是那天晚上,缉毒大队队员发现他们苏队去趟医院回来后,眼眶都是红的。

  

  深夜。

  医院急诊大厅灯火通明。

  三个小时前一位病人被送至急诊。车祸,脾脏破裂。

  手术结束后,易胭跟着陈主任回办公室。

  讨论了一下刚才那台手术,陈主任朝易胭摆摆手:“行了,回去吧,再过个把小时你可以下班了。”

  这几天气温骤降,流感肆虐,易胭不小心也染上流感,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脑袋发沉。

  她跟陈主任打了声招呼后离开办公室回诊室。

  医院凌晨看诊病人少,走廊冷清。

  诊室里两个小护士看易胭进来,打了声招呼:“易医生。”

  蓝色医用口罩遮住易胭大半边脸,她应了一声,声音发闷。

  “易医生你是不是感冒了?今晚看你晚饭也没怎么吃,用不用去拿点药吃?”

  易胭拉开椅子坐下:“没事,不严重。”

  “那多喝点热水,最近急诊接的流感病人是真的多。”

  “嗯。”

  吃晚饭的时候没食欲,几个小时过去易胭终于感觉到一点饥饿感。

  她掏出白大褂兜里的手机,手划拉几下屏幕,问:“我点外卖,你们点不点?”

  两位护士值夜班早就饿了,急诊科里这两位护士跟易胭关系好,当即就跑过去蹭外卖。

  点完外卖也没见病人进来,易胭起身打杯热水喝。

  坐回桌边时两个小护士还在聊天。

  “再过不久假期一到,来看急诊的人又要变多,最近又流感,真的是连轴转,忙死了。”

  “是啊,像我们这种职业,哪有那么多轻松时间,别人放假的时候都没我们的份,每次看身边朋友双休,我真的羡慕。”

  “唉,”小护士叹了口气,看向窗外,“这天气还变冷了,每天起床都得磨蹭好久。”

  “现在唯一能安慰我们的就是再过三个小时我们要下班了。”

  易胭今天身体不适,话少,喝了口热水后重新戴上口罩。

  自己患了流感,免得传染给别人。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护士经过敲了敲门。

  “易医生,陈主任让我叫你再去趟办公室,有事跟你说,说打你电话你没接。”

  易胭下意识摸了下兜,手机静音,点完外卖她也没看手机,不知道有电话进来。

  “嗯好,”易胭合上病历,“我过去。”

  陈主任叫易胭过去交代一些事情。

  半个小时后易胭才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经过楼梯间走去窗边,摘下口罩吸了口空气。

  整座城市还在沉睡,空气透着股寂寥和清醒。

  一整天戴着口罩很闷,易胭站了几分钟,洗手后径直去办公室。

  半个小时前点的外卖已经到了。

  “刚才送外卖的小哥好帅啊。”易胭一进去就听见护士小娜说。

  易胭对长得帅的男性一向有兴趣。

  “多帅?”

  护士小娜立马来了兴致,一次性筷子啪嗒一声拆开:“可帅了,高高的,身上还有肌肉,皮肤健康小麦色,简直荷尔蒙爆炸,我刚才出去拿外卖差点丢魂。”

  另一位护士没出去拿外卖:“好可惜,早知道我就出去拿了。”

  易胭脱了白大褂放一边,在桌边坐下,接过递过来的筷子:“也不是很帅嘛。”

  护士小娜:“易医生你都没看过就说不帅。”

  易胭摘下口罩,笑了下:“因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是我喜欢的,长再好看也没用。

  对面两人一听立马来兴趣:“啊,这么一说我还不知道易医生你喜欢什么类型。”

  “还有上次那个来缝脑袋的追上你了没?上次请假一周回来我都忘了这事了。”

  小娜回答另一个护士:“怎么可能,连易医生手机号码都没要到。”

  易胭拆开外卖盒的手一顿,才抬眸:“或许要到了呢。”

  面相好看又妖冶,两位小护士盯着易胭那张脸,信了她的话,微讶:“真的要到了吗?”

  易胭勾唇笑:“骗你们的。”

  小娜:“我就说,易医生你怎么可能喜欢那种小混混,没一个好人。”

  旁边另一位听这话立马撞了下小娜的手肘使了个眼色。

  小娜瞬间噤声。

  她们听过八卦,易医生年少时候是小太妹,也就是小混混。

  这八卦是跟易医生同批进来的实习生传开的,真假无从分辨,但总不是空穴来风。

  办公室一瞬间沉寂下来。

  几秒过去,易胭突然打破沉默:“的确。”

  她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漫不经心:“我不喜欢小混混。”

  两位小护士松了口气,气氛有点尴尬。

  易胭没放心上:“我喜欢的类型……”

  她微眯眼,似乎在回忆什么:“长得要好看、白净、不爱说话。”

  “哦还有,”她玩味勾了边唇角,“一逗就害羞。”

  这不像是形容喜欢什么类型,倒像是具体到某个人。

  两位护士讶异性格颇为冷静强硬的易医生喜欢的居然是这种。

  当她们还在震惊之时,那边的易胭已经仿佛失忆一般,迅速结束话题,抽了纸巾擦手,仿佛刚才那个笑着说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不是她。

  她一生病胃口便不好,吃几口就感到饱腹感,外卖扔进了垃圾桶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

  吃完外卖易胭回了诊室,陆续有病人来急诊看病。

  看完两位病人后,易胭吸吸鼻子,指尖揉了下太阳穴。

  感冒头晕相比之前更严重了。

  门口有病人进来,易胭轻微晃下头,继续工作。

  又给一位病人缝合处理完伤口,易胭摘口罩起身到窗边透气。

  窗开了一条缝,冷气渗进来,窗外整座城市在逐渐苏醒,人气渐现。

  离开这座城市八年,还是回来了。

  说不清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这座城市空气比其他城市好闻。

  恍神间隙,不远处一个人经过。长风衣,身材颀长。

  易胭瞳孔骤然一缩。

  刚才晨光微熹,她只看到小半边脸颊。

  太阳穴还发胀,易胭终是摇摇头。

  那里已经没人,也许看错了吧。

  回来两年都没见到的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这时诊室有病人进来,易胭没再多想,戴上口罩继续工作。

  天一亮急诊病人愈来愈多,连续忙碌十几个小时,终于快到下班时间。

  易胭指尖转了转笔,想着下班要赶紧回家睡一觉,头晕到快爆炸。

  正出神,门扉被轻叩了下。

  “你好。”

  易胭仍是手撑额头,盯着桌面缓神,直接问:“哪里不舒服?”口罩后的声音有点闷。

  门口寂静一瞬。

  没见人回答,易胭放下手,抬眸看向来人。

  诊室门口,站着自己刚才见过的长风衣。

  男人脸色有点苍白,却掩盖不住清秀眉目,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美。

  易胭整个人一怔。

  分手多年,他成熟不少,长高了,头发短了些,五官也随着年月硬朗起来,深邃瞳眸清冷无波。

  除了还是很白,很安静,还跟以前一样好看,易胭竟再也找不出一点似曾相识。

  易胭脸上还戴口罩,门口的人只是淡淡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继而落在她别在白大褂前的胸牌上。

  普外科住院医师——易胭。

  易胭注意到他这举动,整颗心忽然提起,口罩挡住下半边脸,仅凭一双眼睛,他认出自己了。

  但面前的人却只是再次看向她的眼睛,情绪毫无波动,像看一个陌生人。

  “看病。”

  两个字,全是冷淡的距离感。

  易胭心脏往下掉。

  一开始只看到他薄唇微掀,几秒后才意识到他在回答自己方才问的问题。

  分明对话时间间隔不长,易胭却觉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心头微微发酸,但易胭很快就敛住心神。

  门口的人没再说话,径直走进来坐旁边病床上,不待医生怎么说,便沉默脱下身上衣物。

  屋里一片安静。

  易胭也沉默收拾好器具,看向背对自己坐病床上的人。

  最后一件衬衫脱去,男人背部瘦劲,线条清晰,从侧面还能窥见腹肌线条。

  易胭有一瞬间诧异,他真的变了很多。

  但看到他背部血肉模糊的伤口,易胭注意力瞬间被扯走。

  她这才注意到他衬衫上也糊了血,方才脸色苍白也是因为受伤了吧。

  易胭面色微肃,走了过去。

  “怎么弄的?”

  病床上的人没说话。

  小时候苏岸就不爱说话,现在长大气质更是越发冷淡。易胭也没再说什么,迅速带上手套,察看伤势。

  玻璃碎片嵌进血肉里,血肉一片模糊,还裂了口子。

  她明白有多疼,但身前的人面色却无一分波动,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向工作冷静的易胭从打麻药那刻开始手便微微发抖,感冒头晕症状被放大百倍。

  易胭无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稳了下心神,认真处理伤口。

  清理消毒,缝合伤口,上药包扎。

  一切易胭做得有条不紊。

  雪白的诊室里一片寂静。

  直到伤口处理结束,两个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易胭看了眼苏岸,他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全程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自己,面色依旧冷淡。

  绷带缠在肌理紧实的肩膀上,禁欲又勾人。

  易胭视线落在上头,有一瞬移不开。

  不管多少年,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吸引她,他却勾人而不自知。

  视线被遮挡,他一扬衬衫穿好,抬手系袖扣。

  易胭低下眼眸,转身去洗手。

  洗手后易胭坐回桌前开药,上面用药时间和药量都写了,但易胭还是开口。

  “药饭后吃,一天三次,防止发炎。”

  或许是出于礼貌,苏岸接过药单:“谢谢。”

  疏离冷淡。

  易胭心头微酸。

  面前的人已经转身朝外走去,易胭嘴唇张合半晌,终是再也没忍住。

  “苏岸……”

  苏岸已经走到门口。

  半晌,易胭看见他拉门离开,声音冷漠。

  “你认错人了。”

  他没再看她一眼。

  ……

  眼前有点发晕,易胭狠狠闭上了眼睛。

  他骗她,病历本上,明晃晃写着苏岸两个字。

  他就是不想理她,连谎言都编得敷衍。不再像以前纵容她在他的世界里为所欲为,看她的眼神也只剩下淡漠。

  半晌,易胭眼睫轻颤,睁开了眼。

  ……

  他的眼睛,再也不会对她说话了。

第2章 苏队

  城市日光渐亮,上班族挤地铁挤公交,马路上交通繁忙。

  车流汇成长河,易胭的黑色奔驰堵在半路。

  上班高峰期车鸣此起彼伏。

  易胭却不急,别人上班,她下班,只是这喇叭声让感冒头晕的她莫名焦躁。

  易胭手挂在车窗上撑着脑袋,有点不耐烦拧了下眉。

  两分钟后车流缓缓移动,易胭缓缓行驶了一会儿,到分岔路口的时候脚一踩油门离开繁忙的主干道。

  回家后易胭到浴室冲了个澡,感冒本来不能洗头,但易胭受不了,湿漉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高档小区好在冬天暖和,易胭只穿一件浴袍都不觉冷,高层落地窗外整座城市车水马龙宛如蝼蚁。

  她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走,来到床边坐下。

  浴袍没系紧,松垮着隐约露出胸前半弧浑圆。

  易胭手撑在身后,捞过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打火机咔擦一声,易胭将打火机扔回床头柜,缓吐出口烟。

  一根烟功夫过去,她仍保持这姿势。

  等到烟燃尽,她抬手,将烟碾灭在床头柜烟灰缸里。

  头发晾得差不多,易胭一拉系带脱了浴袍扔地板上,赤裸身子躺进被里睡觉。

  睡到中午十二点多,床头手机铃声大响。

  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易胭即使生病了睡眠也没变好,被吵醒睁眼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有所动作,手摸索着从被窝里伸出拿手机。

  屏幕上一串座机数字,这个号码虽没有备注信息,但易胭格外熟悉。

  易胭皱眉,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生活日复一日,晚上值夜班,白天睡觉,仿佛游离主流人群的孤魂野鬼。

  易胭没再见过苏岸。

  自从那天医院见过一面后,她没再见过他。

  生活好像没什么影响,易胭照常上班,吃饭,睡觉,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上班族。

  这天上白天班,易胭下午六点多下班,回去路上毫无意外又堵上下班高峰期。

  车排成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

  易胭正百无聊赖时,有电话打进来。

  易胭瞥一眼屏幕接通电话。

  “下班了没啊?我记得你今天上白天班来着。”

  男生年轻的声音夹带着噪杂喧闹的背景音一股脑挤进易胭耳朵里。

  易胭手指无意识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没啊,临时有事加班了。”

  “你他妈放屁呢,撒谎也先把你车窗给关了,我都听到你那边的鸣笛声了。”

  易胭其实也就说着玩,问道:“怎么?找我有事?”

  纪糖是易胭的朋友,除了有钱脸长得好看人有善心,其他一无是处,性格暴躁还娇气。

  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问你今晚出来不。”

  易胭:“不去。”

  “看给你能的,当个医生都快成仙了,简直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易胭:“闭嘴,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游手好闲啊。”

  纪糖回击:“我哪儿游手好闲了?我好歹是个有工作的富二代。”

  前方车流缓缓移动,易胭挂了前进档:“哦,你还挺骄傲。”

  纪糖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上夜班不出来玩我能理解,晚上休息还不出来玩我就不理解了,大晚上的不出来玩你干嘛去呢。”

  易胭理所应当:“睡觉。”

  “你说你,这是不是自己找罪受呢,好好的当什么医生?医生那活儿是人干的吗?天天累得要死还要看病人脸色。”

  视野渐渐开阔,易胭车速渐快,两旁建筑物迅速倒退。

  听着耳机里纪糖的话,她唇无声勾起,几分嘲讽。话出口也不知几分真假。

  “为了活命啊。”

  易胭最后没回家,纪糖本想找个餐厅一起吃饭,给易胭拒绝了,两人约在芳吟街。

  芳吟街不是商业区,附近小摊小贩,老式居楼林立,阁楼木窗朝两边打开。

  到芳吟街,易胭一下车就看见纪糖蹲路边上吃煎饼。

  纪糖本来就白,冷天气一冻更是脸色煞白。

  易胭手插风衣兜里,往路对面走去。

  街道两旁树叶掉光,枝杈光秃,枯枝灰败。

  纪糖被冻得发抖,看到易胭埋怨:“干嘛要来这破街啊,冷死人了。”说着塞给易胭买好的煎饼。

  纪糖被冻得牙齿咯吱响:“高中毕业后我就没回来过,这里好多老建筑没了,不过煎饼倒是还跟以前一样好吃。”

  易胭看向路尽头的二中:“也没变多少,喏,学校就一点变化都没有。”

  路灯昏黄,二中校门口依稀还是以前的样子。

  纪糖看了一眼:“哪里没变,是学校翻新了,都快十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快十年,人或物,都不可能没有变化。

  就如几天前见到的那个人。

  易胭静默,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问。

  “你还记不记得苏岸?”

  纪糖还在吃煎饼,闻言抬头口齿不清问:“苏岸?谁啊?”

  “没什么,”易胭轻踢了下纪糖的脚,“起来,找个店吃饭。”

  纪糖虽是个富二代,但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富二代作风,他站起来:“正好我煎饼吃完了,一个根本不顶饱,我想吃老汤记的牛肉面。”

  老汤记是芳吟街一家汤粉店,开了十几年口碑良好,回头客依旧爆满。店就开在二中校门旁,学生一放学都往这里挤。

  现在是学生晚修时间,天气冷上班族也下班躲家里去了,店里人不多。

  易胭和纪糖在墙边一张桌子坐下,两人都要了牛肉面。

  不久牛肉面便上桌,料很足,清汤油花,手工面牛肉片上撒着葱花。

  纪糖呼噜一筷子面,两腮鼓着:“你吃完是不是要回去睡觉了?”

  易胭:“回去干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通宵啊。”

  纪糖:“……这位易医生,两个小时前你怎么说来的,要回家睡觉。你精力有点旺盛啊,明天六点多还有班要上呢。”

  易胭突然问:“今天又被你学姐拒绝了?”

  正吃牛肉的纪糖:“……”

  易胭和纪糖当年都在二中上学,易胭算是纪糖学姐,她高三的时候纪糖高一,纪糖喜欢跟易胭同届的一位学姐,但这都追了十年学姐还是没答应他。

  他刮了易胭一眼:“你能不能不开哪壶提哪壶?”

  易胭眼风轻飘飘一扫,耸肩:“不能。”

  纪糖摔了筷子:“易胭我跟你讲,今天你就是要回去睡觉我也不让你回去了!困死你。”

  易胭笑了声:“小屁孩儿。”

  凌晨零点。

  夜店喧闹,彩灯流转。

  易胭和纪糖从夜店出来,在里头被高分贝音乐震久了,出来耳朵里还一阵阵耳鸣。

  纪糖走路都有点打飘:“我是不是老了,蹦迪蹦没一会儿就不行了,头重脚轻。”

  易胭:“是你喝醉了。”

  纪糖:“我没醉。”

  易胭:“……”

  易胭其实也有点醉意,只不过被冷风一吹脑子格外清醒,心情却愈加烦躁。

  今晚的一草一木熟悉得她喘不过气。

  有关于那个人,那个年纪。

  两人开车来的,车停在收费区,走过去得穿过小巷。

  刚走进巷里,那头有几个男人倚在墙壁上,流里流气。

  易胭看都没看一眼。

  纪糖一喝醉话更多,在易胭身边叽里呱啦没停过。

  “哎?”纪糖凑到易胭身边,迷瞪着眼看前方那几人,“他们是不是在看我们啊?还朝这边走过来了。”

  易胭还是没抬眼。

  纪糖毕竟是醉了,没放心上,又继续说别的去了。

  直到几人快擦肩而过,为首一人忽然伸手摸了一把易胭的手。

  紧接着几个人停下来笑作一团:“操,还真摸了。”

  易胭插兜转身,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看着他们。

  最后笑闹的几个人声音渐小,虽然对方只是个女人,但还是被这目光看得发怵。

  纪糖没见易胭跟上来,走回来:“怎么不走啦?”

  他看向眼前几个男人,问易胭:“你想干架啊?”

  说完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提醒:“别啊,我们就两人,他们好几个,我们怎么打得过他们?”

  对方果然上钩,心想对方就两人,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女人,怕什么。

  为首那个人道:“不过就摸了下你的手,怎么?不让摸?”

  “还是……”

  “想跟我们睡一晚?”

  话落一群人笑作一团,有人附和:“大晚上还在外面晃荡的根本就是不守妇道,不过就摸了下你的手。”

  纪糖瞬间炸了:“操你大爷,你他妈搞什么歧视,女的出来玩怎么了?你他妈多比别人长了点东西就了不起啊,我他妈还歧视你脑子比人缺一块!”

  易胭插兜里的手伸出来拦住纪糖,忽然笑了下,缓步上去。

  老巷幽深,墙边零零散散堆着几个绿酒瓶。

  “不过就摸了下我的手?”易胭尾音微扬,停在了这群人面前。

  她还是笑着:“那你有没有听过,先撩者贱啊。”

  下一瞬,易胭忽然脸色一变,抄起墙边一个酒瓶迅速砸在了男人头上。

  中行路大排档,一行人勾肩搭背从海鲜档里走出来。

  “连续半个月蹲市局里吃泡面,我真的受够了,”一个大概二十岁的男生伸了个懒腰,“海鲜真好吃啊,没有案子好幸福啊。”

  后头上来一个年长一些戴眼镜的男人,踢了他一脚:“你他妈闭嘴,出来玩别给我提办案。”

  “案子是办不完的,”另一边一个寸头的男人勾住眼镜男肩膀,“搞不好几秒后就打电话让我们归队了。”

  一群人哈哈笑:“去你的。”

  这时有人问:“苏队呢?”

  “在里面结账,马上就出来了。”寸头男人道,“今晚周队在家陪嫂子,没人管我们喝酒了,可以喝个爽的。”

  “你以为苏队不管呢。”

  “苏队虽然不苟言笑吧,工作上也严格,但喝酒这事儿还真不管我们。”

  年龄最小那个男生道:“我可不信,苏队这几天明显看着心情不好,要是不让我们去呢。”

  寸头男笑道:“来打赌啊。”

  苏岸从店里出来,那个二十岁男生凑上来问。

  “苏队,能去喝酒吗?”

  刚才在里头吃饭热,苏岸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臂间。

  这外头风凉,苏岸一身衬衫,微昂下巴单手解了一颗衣扣透气:“可以。”

  寸头男闻言吹了声口哨:“感谢苏队。小屁孩儿,给钱。”

  “给就给。”

  一行人哈哈笑聊着天往酒吧方向走。

  街上空旷,毫无人烟。

  这里头大多数男生年纪都比苏岸小,打打闹闹。

  某一刻,中间的苏岸像是察觉到什么,脚步顿住,忽然眉心微皱。

  几个人见苏岸停下来,瞬间警备,声音骤停。

  暗夜里,不远处人声混乱。

  年龄最小的那个男生道:“有人在打架!”

  几个人唰唰看向了苏岸。

  苏岸点头:“走。”

  几个人瞬间拔腿朝声源处跑去。

  ……

  高中的纪糖不会打架,但他知道易胭打架厉害。

  从高中开始,这两人就有一个规则,打架的时候,易胭负责打,纪糖负责躲。

  但这次纪糖没躲起来,喝醉了的纪糖才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打,钻空就揣男人一脚。

  易胭又拿酒瓶抡了一个人脑袋。

  手上黏腻血红,易胭不耐烦皱眉。

  一群人都没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

  突然巷子里一阵暴喝:“都他妈给我住手!”

  易胭挑眉,正想转身看是谁多管闲事。

  下一秒,另一道冷淡严肃的声音响起。

  “警察。”

  这道熟悉的声音仿佛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易胭浑身血液顿时冻住。

  她抡着酒瓶的手僵了僵。

  半晌回头,对上了苏岸的目光。

第3章 分手

  暗巷冷风呼呼而过。

  双方都没了声息。

  本来怒气冲冲呵斥这帮打架斗殴的几个警察,在看到殴打者是一个女人而被殴打者是一群男人的时候瞬间哑声。

  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几人很快反应过来。

  “大半夜的打架斗殴,想到派出所过年是吧!”

  几个被打的毛头小子本来就被打到差点岔气,见到警察更加安分。

  有的偷瞥旁边的女人一眼,他们中任何一人之前都料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有多瑕疵必报,如果他们知道,一早也不会去招惹了。

  奇怪的是,刚才那个抡酒瓶又狠又霸的女人,此时却是安静本分。

  难不成怕警察?

  巷子口路灯昏黄,薄光打进巷里。

  手心血红黏腻,渗出指缝,易胭垂下手里酒瓶。

  目光对上了几步之远的苏岸。

  换作以前,那人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她在这,他早就过来了。

  可是现在,他没有。

  男人白衬衫挺括干净,看向她的目光无波无澜。

  易胭心一刺,酒瓶顺着掌心往下滑,她攥住了。

  “苏队,这几个人怎么解决?”几个便衣警察中有人出声。

  寸头男道:“当然交还给我们相亲相爱的民警同志,术业有专攻知道不,打架斗殴我们处理不来。”

  “你他妈就是想去喝酒!”

  “嘿,你还真说对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还是听苏岸的,等着他开口。

  这时,旁边从头到尾很安静的纪糖突然出声:“苏岸!”

  苏岸眉心微皱,目光从易胭脸上移开,看向旁边的男生。

  “你是苏岸对不对?!”

  说完不等苏岸回答奔到易胭身边:“我想起来了!你今晚问我的时候我没印象,现在一看到人我就想起来了!”

  那张脸,好看又独特,让人过目不忘。再见面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易胭没回答,目光从始至终没离开苏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纪糖说到易胭今晚提起过他的时候,苏岸脸上很不明显地空白了一瞬。

  当易胭想再去仔细分辨,却发现那只是一瞬眼花,他仍旧神色冷淡。

  这时旁边有人迟疑开口:“苏队,你们认识啊?”

  纪糖虽是酒醒了大半,但神经仍处于活跃状态,勾住易胭的肩指指她再指指苏岸,口无遮拦:“认识啊!他俩以前还好过!”

  现场当即一片静默。

  震惊、不可置信,到最后空气里全是尴尬。

  两位当事人却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而脱口而出后纪糖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事了,这下酒彻底醒了。

  同时不知面前的人为什么一直盯着他揽着易胭肩膀的手,纪糖被盯得无处安放,手不自觉松开垂了下来。

  “那个……呃……”

  许久,苏岸冷淡疏离的声音响起。

  “不熟。”

  易胭的心脏顷刻间往下坠,四分五裂。

  苏岸目光清冷,转身离开。

  “送派出所。”

  打架斗殴一大帮人被送进派出所。

  易胭和纪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纪糖出来还往回看了眼那群站墙边的小混混:“奇怪,我们都可以走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可以走。我们这只是来派出所喝了杯茶吧,竟然都不用写检讨交罚款,里面那群人却要交罚款。”

  “你说,是不是苏岸会意的啊。”

  凌晨几点,空气冷飕飕。

  易胭穿着长风衣,一截脖子露在外头,却像感觉不到冷,双手插兜木然往前走。

  纪糖被冻得一个激灵,瞥一眼易胭:“你不冷啊。”

  易胭突然冷不防一句:“你打电话给你爸了吧?”

  “啊?”纪糖把脖子缩了回去,无趣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刚两人在派出所里,纪糖在民警的同意下离开了一会儿。

  易胭自然知道他去做什么。

  纪糖父亲有钱有权有势,一个电话让他们脱身轻而易举。

  虽然易胭早已猜到,但是在得到纪糖肯定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

  半晌她低头,轻呼出一口气:“果然不会是他啊。”

  易胭声音很小,况且风大,纪糖听不清她说什么,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另一边派出所里,白炽灯晃眼。

  一个黄毛看着外面远去的人影,不满埋怨:“凭什么他们可以走。”

  这话让坐旁边的民警听见了,斥责道:“你们先骚扰的人家,本来就是你们不对。”

  “她也打我们了。”

  “来派出所还想讨价还价?都给我闭嘴,平时你们就闹事,现在还嫌进派出所次数不够多是吧!”

  说着桌上手机响起,那个民警接起电话,脸上换上一副笑容,叫了声苏队:“苏队,人已经听您的吩咐放走了,不麻烦不麻烦。”

  黄毛旁边同伙撞了撞他手臂,示意他闭嘴:“别说了,人家有背景,真他妈晦气,惹了不该惹的,巷子里那警察跟她一伙的。”

  ……

  环市北路,天际将亮,橙红破出灰白云际。

  纪糖坐副驾驶上,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还是让他不可置信。

  他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你俩当年分手,是闹得鱼死网破吗?”要不然再见面双方怎么会如此不留情分。

  凌晨五点,整座城市尚在苏醒,马路上车流稀少。

  易胭脚虚虚踩在脚刹上,黑色奔驰稳稳向前。

  她没说话。

  纪糖是个急性子,易胭不说话他就浑身不自在,不过他能说,即使易胭不说话,他都能自己说出一大箩筐。

  “这人怎么变化这么大啊,虽说人总是会变吧,但总不会变得这么彻底吧。我记得他以前笑起来甜甜的,眼睛大大的,唇红齿白。”纪糖似乎在脑海回忆高中那时候的苏岸,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虽然不会主动跟人认识说话,但很乖,性格很温柔。”

  纪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现在人变这样了?不爱说话,也不笑,性格一看就冷,跟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高中的苏岸存在感很低,性格没什么大特色,要不然纪糖也不会在昨晚易胭提到苏岸的时候想不起这个人。

  但现在的苏岸,性格冷冰,处事强硬,让人不记得想不起都难。

  可只有易胭知道,这才是真的苏岸。

  “不过没想到他居然是警察,就他以前那性格怎么可能当警察,而且看起来还是个不简单的警种,个个人高马大的。”

  纪糖一提起过去,易胭也难免想起那时的苏岸。

  他……

  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从不打架的人,现在却成了警察,易胭想起他上次来医院,那伤口估计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的。

  易胭一晚上没睡,身体疲惫,思绪却格外清醒。

  纪糖也一晚没睡,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后声音越来越小,在副驾驶睡了过去。

  纪糖家在价格昂贵的别墅群里,易胭把纪糖送回家后开车去医院。

  一夜没休息,还是得照常上班。

  六点半交班,易胭到医院的时候还没到交班时间。

  值班护士看到易胭,惊讶:“易医生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才六点,还有半个小时才交接班。”

  谁都恨不得晚点上班,不是逼不得已提前上班的的确少见。

  易胭:“嗯,起早了。”

  “吃了吗?”

  易胭拿上衣服去更衣室:“吃了。”

  其实易胭没吃,她一向不习惯吃早餐,从小饮食就不规律,改不过来。何况昨晚喝了酒,胃部隐隐不适。

  但她懒得解释。

  易胭白大褂上身,回了诊室,开始工作。

  冬天是灰白色的,一天一寒,一场大雪过后,转眼又是半个月。

  临近春节,灰白色的城市添上几分喜庆颜色。

  马路两旁树上挂红灯笼,上面落了雪。

  天色将暗,环卫工人在清扫路面,鸣笛喧嚣。

  半路纪糖电话打了过来,易胭接听电话。

  “今年过年来不来我家?”

  易胭:“不了,你好好过你的年。”

  “你这人,每次团圆饭都一个人,来我家好歹有人气,怎么就不过来。”

  易胭笑了:“团圆饭是跟家人吃的,你脑袋需不需要我帮你抽抽。”

  纪糖这人粗脑筋,话不过脑:“可是你没……”

  说到一半,他立马闭嘴,觉得不能这么说话。

  易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替纪糖把话说了出来。

  “你想说我也没什么家人,到你家吃饭也没什么事吧,”易胭笑了下,“你就别担心我了,我都习惯一个人了,反而跟人一起待着不自在。”

  除夕晚没排到易胭上班,纪糖提前几天给易胭打电话本来就是想先让她考虑一下他这个提议。

  但易胭话说到这个份上,纪糖也不劝了。

  “那你好好开车吧,我不打扰你了,”纪糖说,“今晚师姐不用加班,我约了她吃饭。”

  “争气点啊,今年要还是追不上,我狠狠嘲笑你。”

  纪糖:“去你的。”

  说到这,纪糖忽然问了句:“你没想过去找他吗?”

  易胭唇边的笑忽然凝固了一下。

  这是那天过后纪糖第一次提起苏岸。

  “虽然是他分的手,但是你喜欢你可以回去找他啊。”

  易胭没对纪糖的建议发表意见,而是道:“是……我分的手。”

  “什么?你分的手?!”

  纪糖似乎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通话瞬间安静,几秒后纪糖的声音才重新出现:“这……怎么回事啊……”

  以前上高中,整个二中谁都知道二中小太妹在追隔壁一中的苏岸。

  追了很久也没追上,直到后来追上了,很多人说,苏岸根本不喜欢易胭,只是被她感动才接受。

  大家都断定过不久苏岸会跟易胭分手。

  可竟然是易胭分的手?

  纪糖没听见易胭答话,觉得自己不该挑起这个话题,没再问了。

  “算了算了,你好好开车,挂了。”

  等电话挂断,易胭已经恢复自然,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空茫。

  易胭开车回家,洗完澡叫外卖,外卖照旧没吃完,收拾完就上床睡觉了。

  这样的生活似乎已经重复很长年,规律平静,没有意外发生。

  唯一出现的意外再次从生活里消失,像前几日的大雪,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走。

  易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梦里,八年前的阳光懒洋洋的,空气里有男生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

  她看到了苏岸,他坐在树下看书。

  梦里的易胭似乎变成了旁观者,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却不想醒来,想努力朝那边走过去。

  可是……

  易胭眼睛一睁,满室黑暗瞬间涌进眼眶。

  易胭就这样一动不动躺了许久,半晌才动了动身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那天巷子一面后,易胭当天晚上没有梦见苏岸,后来也没再见过他,生活照旧进行,她以为不会再想起他了。

  黑暗中易胭眨了下眼睛,好像不是这样。

  很想。

  还是好想啊。

  人在极度绝望渴望之时,总想抓住那么一根稻草,即使这根稻草,又细又枯,根本承受不住欲望。

  易胭想起今晚纪糖说的话。

  ——你没想过去找他吗。

  纪糖的话就是稻草,给了易胭一个找人的理由。

  易胭在黑暗中坐了几秒,终是掀开被子下床,拿了手机到落地窗边坐下。

  这么多年来,她还一直记得苏岸的号码。

  十一位数字烂在她的血肉里,不用想都能脱口而出。

  可是她记得,并不代表苏岸不会换号码,况且这号码是当年她给苏岸选的。

  高楼落地窗外,凌晨的城市灯光未熄。

  易胭按下手机号码,放到了耳边。

  短短几秒寂静,就像被凌迟,一个世纪之长。

  易胭以为那边会传来空号提示,却没想到几秒寂静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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